4月25日凌晨，备受瞩目的法国大选第二轮投票结果出炉，现任总统马克龙以58.54%对41.46%的有效选票，击败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候选人玛丽娜·勒庞，赢得连任。

对西方来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马克龙连任意味着欧洲一体化、跨大西洋伙伴关系稳定，又能获得一个5年期的背书。

但对马克龙而言，神经可能要开始紧绷。相比5年前，他对勒庞的领先优势已大幅缩水，他所领导的国家也日益分裂，第二任期恐怕不会再有“蜜月期”，而将充满更多风险。

马克龙赢得艰难

马克龙又赢了，而且某种意义上又创造了历史。

44岁的他不仅是最年轻的法国总统，还是法国20年来首位成功连任的总统。

但是，马克龙这次赢得并不轻松，成绩也差强人意。2017年首次竞选时，马克龙以超过30%的领先优势大胜勒庞，这次“优势差”却不足20%。

西方的紧张心情也从侧面说明了马克龙胜选的不易。

在马克龙获胜后，欧盟、美国、德国、英国等西方领导人纷纷第一时间向马克龙道贺，被媒体形容为“长舒一口气”，可见这把汗捏得有多紧。此前，勒庞攻势凌厉，西方非常担心法国会诞生一个疑欧、亲俄的极右翼女总统。

法新社称，与5年前的异军突起、一骑绝尘相比，马克龙的连任之路可谓坎坷。

5年间，决选得票率从约66%下滑至约58%就是艰难连任的有力注脚。

舆论认为，得票率缩水是焦虑、疲惫的选民对马克龙第一任期的打分。

过去5年中，马克龙执政“事故”频发：调高燃油税引发“黄背心”运动，养老金改革引发大罢工，自上而下的傲慢执政使他被诟病为“富人总统”。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的溢出效应也在侵蚀马克龙的政绩。

分析人士认为，第一轮投票后，马克龙意识到连任风险，所以在决选前两周的冲刺阶段密集发力。比如为吸引左翼和中下层选民，他软化了在经济议题上的立场。他还特地造访巴黎市郊，承诺将在贫困郊区投资更多资金，以改善教育、社会住房和安全。在第二轮投票前的关键辩论中，马克龙更显沉稳历练，力压勒庞，并且成功地让选民认清一个事实：具有民粹主义倾向、支持俄总统普京的勒庞一旦当选总统，其危险性将有甚于目前的高通胀。

虽然马克龙守住总统之位，但不少法国人的投票逻辑是：与其说是支持马克龙，不如说是反对勒庞。

58岁的阿西娜·钱纳（Assina Channa）坦言，她很不情愿把票投给马克龙，“但别无选择”，勒庞上台可能更糟。

此外，此次预计有28%的注册选民投了弃权票，弃投率创50多年新高。这也说明法国人对政治感到失望，并且不信任他们的领导人。

难怪有评论称，马克龙赢了大选，却输了光环。

勒庞“不胜而胜”？

尽管再次败给马克龙，但在勒庞看来，自己却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勒庞表示，超过41%的得票率是她三度竞选总统以来得到的最高分。这证明了法国人渴望变革和对现任法国领导人的“极大蔑视”。

外界认为，勒庞虽然三次总统梦碎，但她距离爱丽舍宫从未如此切近。因为对于法国极右翼来说，得票率突破40%的门槛史无前例。20年前，勒庞的父亲老勒庞与希拉克对决时仅获得18%的得票率。

“落于下风但未出局。”路透社这样评价勒庞。勒庞也仍旧斗志昂扬，誓言将继续为法国和法国人民而战。

勒庞崛起被认为得益于精心的形象重塑和精明的竞选策略。

2017年大选惨败后，勒庞改变风格，包括淡化政党的反犹色彩、控制极右翼言论、走温和亲民路线，以寻求扩大选民基础。

在这次竞选活动中，勒庞抓住选民对现实的愤怒和不满，比如物价飙升、农村社区衰落以及马克龙的傲慢执政，承诺将给法国带来变革。

有评论指出，这次大选结果表明极右翼正在大举挺进，反映出法国民众对主流政治以及社会、经济困境的不满愈发强烈。

“马克龙赢得第二个任期是一个巨大的解脱时刻，但也是一个警告时刻。如果极右翼继续得势，5年后可能会出现截然不同的结果。”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评论道。

第二任期更动荡？

在欧盟“国歌”——贝多芬《欢乐颂》的曲调中，马克龙24日晚在埃菲尔铁塔下的战神广场上发表胜选演说。

外界注意到，马克龙在演说中没有刻意表现胜利者的骄傲，而是坦承法国社会陷入怀疑和分裂。他承诺要成为所有法国人而非某个阵营的总统，将以创新方式来共创下一个“美好5年”。

舆论认为，面对一个分化严重、民怨沸腾的法国，马克龙的第二任期不会再有“蜜月期”，而且将比首个任期更加充满风险和动荡。

内政方面，一连串紧迫议题正在催促马克龙作出应对。包括养老金改革中的延迟退休、能源价格暴涨等难题。

从长期来看，如何一边继续推动改革议程、一边弥合社会裂痕将是更艰巨的考验。

《华尔街日报》指出，这次大选暴露出法国在经济、代际和地域问题上陷入割裂——较富裕的城市选民倾向于马克龙，而乡村地区较年轻的工人阶层选民则支持勒庞。

“马克龙面临的最大挑战将是在一个极度分化的国家中塑造凝聚力。”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高级政策研究员塔拉·瓦玛（Tara Varma）说。

24日晚，选举结果刚出，法国多地就爆发抗议，示威者与警方发生冲突，似乎在为马克龙的第二任期拉响警报。

外交方面，首当其冲的挑战是如何应对俄乌冲突的影响，包括难民和能源问题。在推动欧洲一体化方面，如何继续推动欧洲战略主权建设，特别是推动欧洲共同防务政策取得进展，以及发展基于高科技投资的欧洲经济增长模式将考验马克龙在欧盟中的领导力。在跨大西洋关系方面，鉴于美英澳“奥库斯”的教训，如何处理与美国的关系也需要智慧。

至于对华关系，外界认为，在马克龙第一任期，中法关系总体平稳发展，其连任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延续性。

但分析人士也提醒，法国对华政策难免会受欧盟对华政策的影响。比如去年法国与其他一些西方公司共同限制华为参与5G网络建设。

对此，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高级政策研究员弗雷德里克·格雷尔（Frederic Grare）用“和平的再平衡”（peaceful rebalancing）来形容马克龙的对华政策。一方面，马克龙会与欧洲其他国家一样提防中国的影响；但是另一方面，马克龙不会断绝与中国的合作，特别是经贸合作，比如今年2月中法元首通电话时就双边合作达成六项重要共识。“这两者之间没有矛盾，而马克龙在保护法国利益方面比他的前任做得更好。”

决战“第三轮投票”

能否驾驭第二任期？能否攻克内外挑战？马克龙在实现这些目标之前，首先必须闯过一道难关，那就是6月国民议会（议会下院）选举。

国民议会选举通常被称为法国总统选举的“第三轮投票”，选举结果将关乎治理权的归属。

目前，各路政治力量都在摩拳擦掌，备战这场关键选举。

勒庞誓言要在国民议会中建立一个强大的反对派联盟。路透社称，为争夺更多席位，勒庞与极右翼政党光复党候选人泽穆尔都谈及结盟的可能性。

在首轮投票中得票第三的极左翼政党“不屈法国”党候选人梅朗雄也将率领他的左翼大军到议会“攻城略地”。

舆论指出，对马克龙来说，真正的胜利不仅仅是击败勒庞，还要带领“共和国前进党”在议会选举中斩获多数席位，掌握立法主导权。否则马克龙将面临一个难以控制的议会，被迫与其他政党实施“共治”，甚至连总理一职都将从其他政党中产生——梅朗雄已经瞄准总理职位，这将极大阻碍马克龙推动国内改革议程。

但分析人士预计，相比5年前，马克龙的共和国前进党及其盟友再度赢得议会多数席位的难度已大大增加。

眼下，法国政治版图空前分裂，大选首轮投票结果显示右翼共和党和左翼社会党为代表的传统大党的式微，法国政坛正在形成马克龙领导的中间派、激进左翼、极右翼的三足鼎立格局。议会选举中，中间派将遭遇极左、极右势力的强劲攻势；许多对马克龙不冷不热的选民也可能会给共和国前进党候选人投反对票。不排除马克龙未来将组建一个“拼盘”政府，部长人选可能会来自执政党之外的党派，以便调和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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