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斌:俄罗斯人的世纪抗争路与世界秩序的重组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杨光斌】
俄罗斯是由一个公国经几个世纪的杀伐而成为世界第一大疆域的帝国,20世纪之交其扩张遇到瓶颈——盎格鲁-萨克逊人建立起世界体系,俄罗斯人的身份发生逆转,由扩张者逆转为反抗者。
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俄罗斯人一直在抗争着由盎格鲁-萨克逊基督教白人建立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这部世界政治史不是预先设计的,但制度变迁的结果就是作为斯拉夫人的俄罗斯人与盎格鲁-萨克逊人的百年斗争史。俄乌战争肯定不是这一历史的终点。
世界体系的建立与霸权争夺
大概到了1875年,由英国人主导建立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基本成型,也就是说,英国人花了200年的时间建立了由其主导的霸权秩序,二战后霸权领导权移交给美国人。300年来,盎格鲁-萨克逊民族一直主导着世界体系。
这个体系的性质,第一是其残酷性。按照全球史奠基人麦克尼尔的说法,在几大扩张性民族中,盎格鲁-萨克逊人是最好战、最血腥、最残酷的。第二是其不平等性,资本主义就是以资本为中心的不平等性的经济体。第三,战车体制,二战建立起来的政治经济体制是美国人说的军工复合体,这样的体制必然是战争的策源地。第四,上述特征决定了扩张是其本性,战争是其生活方式。
近年来,美国的军火贸易规模不断攀升
对于盎格鲁-萨克逊人主导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首先西方文明内部就不服气。19世纪初是法兰西人拿破仑的霸权争夺战,经历了“百年和平”的德国人在两次世界大战中与英国人较量,东方的日本人也加入霸权争夺战,失败后都被迫加入英美主导的世界体系。当然,法国人、德国人、日本人的挑战是为了争夺领导权,而不是为了改变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
过去人们常说作为“老二”的苏联的挑战也失败了,这显然是历史观问题。从世界政治体系角度看,以俄罗斯民族为主体的苏联的出现,对改变盎格鲁-萨克逊人主导的世界政治体系,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成功。
苏联的出现与世界秩序的重组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建立的苏维埃政权,是继巴黎公社后建立的第一个反抗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国家,因此新生政权一开始(1917-1920年)就遭到英国、法国、德国支持的白军的围剿,最后以红军胜利而告终。
苏维埃政权的建立,不仅对俄罗斯意义重大,对中国也是如此
但是,对新生政权的“经济制裁”的严厉程度,并不亚于俄乌战争中的美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在这种险恶的国际环境下,俄罗斯人探讨的是“一国能否建成社会主义”。经过“战时共产主义经济政策”,二战中苏联取得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证明,经过几十年的孤军奋战,苏联从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变成了一个仅次于美国的发达工业国家。因为身处高度敌对的资本主义国际环境,苏联也犯下了“大清洗”这等灾难性错误;同样还因为处于被围剿的状态,也出现过乌克兰大饥荒悲剧。
苏联反抗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代价高昂,也最终在这个世界体系下存活下来。不仅如此,“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边缘地带的中国,也建立了反抗压迫性体系的新中国。同样重要的是,在苏联推动的列宁主张的“民族自决权”运动下,亚非拉民族民主解放运动在二战后风起云涌,新兴国家大批诞生。
就这样,从一战到二战,苏联不仅撕开了资本主义世界体系,还建立了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对抗的社会主义世界体系,一举改变了盎格鲁-萨克逊人一统天下(1700-1900年)的局面。苏联重组了世界体系,谁还能说是苏联挑战的失败?
以俄罗斯人为主体的苏联的抗争代价是惊人的,不但有“大清洗”、大饥荒,最终还有1991年国家的解体。然而,这并不是对“抗争”本身意义的否定,也不是“抗争”本身的失败。在苏联领导下的第三国际支部的中国共产党的革命胜利、建设成就和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之治”。社会主义中国的规模和成就,足于让不平等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变得相对平等些,更重要的是社会主义才可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这是比较政治研究的结论。二战后众多大大小小的发展中国家加入了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可人口过亿的发展中国家诸如亚洲的印度、孟加拉、巴基斯坦、印尼,非洲的尼日利亚和埃塞俄比亚,南美的墨西哥和巴西,有几个跻身于发达系列?落后的发展中国家谁不想变成发达国家?
最典型的是毗邻美国的墨西哥,1994年《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生效时,墨西哥知识界高呼,墨西哥不久就和美国一样富有。于是乎,政治经济上走美国之路,土地私有化,结果失地农民要么上山种植毒品,要么大批移民美国,毒品经济使墨西哥政治大溃败,地方政治毒品化,暴力泛滥。有这样彻底躺平的大邻居,美国人自然高枕无忧了。
这虽然是另外一个话题,却与俄罗斯人的抗争历程有着亲密关系,没有十月革命,哪里会有中国的社会主义?没有社会主义,中国和其他发展中国家会有什么区别?充其量是一个更大号的发展中国家,甚至更糟,因为美式民主说到底是党争民主,而党争民主正是国家分裂的制度化安排,正如我们知道的苏联一分为15个国家。对于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而言,党争民主就是一种自残型治理模式,美国大可不必对这等国家去搞什么“大国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