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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魏东月

“你多大了? ”

这似乎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很容易有明确答案。但对中国人来说，这个问题可能会有多个答案。因为，在中国，有虚岁和周岁（实岁）两种计算方式，并且使用虚岁的边界非常模糊。以至于对于同一个人来说，他的年龄可能会有三个不同数字。

例如，一个2000年出生的人，按照虚岁计算法，在2022年春节之后应该为23岁；然而，按国际通用的周岁计算，只要生日未到，他应该为21岁；当然，还有一部分人使用了第三种计算方法，即中庸地用2022减去2000以得出22岁的结果。如此看来，不同的计算方法让中国人有着最多两岁年龄的摇摆空间。两岁，可以是小学和初中的差距，也可以是未成年和成年的差距，甚至是中年和老年的差距。这其中牵扯到社会福利、求学日期、就业等人生重大问题，所以在官方各个系统里，虚岁早已没有了存在的空间。然而，在民间，仍然有很多人会执着于在官方年龄上加多两岁。这给很多年轻人带来了莫名的小烦恼。虚岁是否已经没有了存在的价值呢？

虚岁的文化背景

虚岁，是中国传统计算年龄的方法（也流行于深受中华文化影响的亚洲东部其它国家，诸如朝鲜、韩国等），以过年为标准，是一种舍小求大的概算方法。婴儿落地之时，便算作一岁，到了新的一年开始（阴历大年初一）就算长了一岁。

虚岁的产生，是源于中国古代使用的农历历法。

古代历法是按月亮的月相周期来安排，当月相结合以参考太阳位置来计算的年，则会出现因调整时间误差而存在闰月的情况，但古人并不会因此在同一年过两次生辰；再加上古代历法还会因改朝换代、新帝登基等特殊情况在计日方面有所调整，因此，与西方的“生日计算”相比，虚岁便有着“重年不重日”的最大特点，春节就相当于人的生日，也就有了所谓“每逢春节人增岁”的说法。

还有一种说法是，古人之所以按过年记岁，因为古人没有时间的抽象概念，只能把年、岁当作一种动物或者妖怪，而动物和妖怪是不能拆分的，只能过一个整体的年，只能增加一个整体的岁，所以虚岁的年龄都是整数，绝不会出现几岁几个月的精确说法。这个说法与属相正好不谋而合。

属相是中国古人创立的一种以十二种动物形象为代表，记录人的出生年份的记岁方法。研究证明，生肖是在干支纪年法的基础上产生的，十二种动物对应着十二地支，以动物作地支标志。哪年出生的人就有哪年的地支所配属的动物，由此以十二种动物用来纪年、纪日和计算每一个人的属相。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固定不变的属相。所以，我们在问出一个人属相的情况下，常会使用天干地支记年法，从他的大致年龄来进一步推他的具体出生年份。

此外，与现在中国人年龄的混乱不同，在只有一种计龄方式的古代，虚岁必然是相对准确的。因为它也会牵涉到法律责任，当法律条文与年龄界限相关时（例如古代法律规定七十以上免除极刑），事关生死，其作用就非常显著了。

所以，在虚岁是唯一计龄方式的时代，它既契合独特的东方文化意蕴，又相对精确，所以才会沿用至今。当然，到了“周岁”这个西方计龄方式传入中国后，虚岁开始出现了问题。

虚岁的不足之处

到了近代，周岁（实岁）开始传入中国。周岁是计算一个人出生后已经度过的时间长度（以出生时是零岁为基数，故也可以计算尾数，如三岁零两个月，七岁半等）。二者相比，周岁计算的是已经度过的时间长度，虚岁计算的是正在经历的年份次序。

与阴历和阳历的并行不悖不同，随着时间的迁移，虚岁很快就与周岁出现了不兼容的状况。

在社会交往中，运用不同计龄方式的两个人很难搞清楚到底谁长谁幼，这可能影响到相互之间的称呼。而且，如今的年轻人都对年龄斤斤计较，多出两岁，很可能处于被催婚、恨嫁的境地，又或者从男生、女生变成了大叔、老阿姨。毕竟，二十八岁和三十岁相当于是两个“时代”。

在医学领域，以儿童的生长阶段为例，2周岁的儿童应该知晓“跳”的概念，3周岁的儿童可以判断“左”与“右”。然而，在虚岁的世界里，一个春节前不久出生的孩子，可以在几天后变成2岁，那他具备了2岁儿童的能力么？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说起来虚岁还与中国民间的一些老传统相悖，比如至今仍在流行的满月、过百天等针对新生儿的纪念仪式，都让“着急”的虚岁变得有些不合时宜。

更不用说在新冠肆虐的这些年，接种新冠疫苗有着严格的年龄界限。想要获得疫苗的保护，即便那些使用了一辈子虚岁年龄的老人，也得悄悄地减去那莫名的两岁光阴。

就在前不久，在韩国，源自中国虚岁的“韩国年龄”正在遭受抵制，韩国候选总统尹锡悦表示正在推动废除这种有着数百年历史的计数方法，以便使韩国与世界其他国家保持一致。据说，社会使用不同的年龄计算方法在韩国导致了“持续的混乱”和“不必要的社会和经济成本”。这项新提议似乎得到韩国年轻人的广泛支持。

在中国，虚岁这种古老的计龄方式在官方系统里早已没有了价值。只有在民间，似乎北方人使用的比南方人更多一些；老人使用的比年轻人更多一些。如此一来，可以预见在很多年以后，虚岁或许仍会存在人们的生活里，但出现的语境可能仅限于人们对自己年龄的调侃：我五十八，虚岁六十，该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