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诈警官老陈”:面对网络争议,我驾驭不住流量了
捐出百万打赏,仍遭遇网络暴力 “反诈警官老陈”辞职之后表示,将暂时不再做直播 面对网络争议,我驾驭不住流量了
视频电话接通,陈国平询问钱报记者:“你需要竖屏,还是横屏?”而后,陈国平把手机固定在支架上,大多数时候,他直视着镜头说话。
陈国平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反诈警官老陈”:“老陈老陈,老一点,成熟一点,接地气一点。”
陈国平今年45岁,经历了跌宕起伏的“触网”两年——
两年前,他不看短视频,农村的妈妈都比他新潮;一年前,他的直播片段火爆网络,“我是反诈主播,你是什么主播”成为网络流行语,网络给了他名气;今年,4月8日,他公开表示决定辞去公职,专注公益,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揣测和攻击,他陷入网络舆论漩涡。
“要是现在继续开直播,就会有人不停地问:打赏不?带货不?挣钱不?龌龊不?”陈国平有点反感。
辞职一周多后,陈国平向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讲述了他的网络经历与他对网络的看法。
不后悔辞职,凭良心做喜欢的事
陈国平处在漩涡之中。最近几天,陈国平不太想打开短视频平台;短时间内,陈国平也可能不会再开个人直播了。
对于陈国平辞职的原因,网络上的揣测颇多,许多和钱有关。
3月27日,陈国平用“老陈生活号”参与公益直播,正在连麦PK时,屏幕上突然不断蹦出巨大的“嘉年华图标”:一位名叫简单的网友接连赠送了共333个嘉年华礼物,总价值近一百万元。
收到打赏时,陈国平懵了。用短视频平台的两年,从来没见过有人打赏那么多礼物,他先是说“别刷了”,接着感叹“吓到我了”,他只能不断重复着“谢谢”。在直播间里,当时就有人质疑:变质了,警官变成了专业主播。
而后,陈国平宣布收益全部捐赠,并上传了捐赠证书,但仍被揣测借助公职身份敛财。辞职后,仍有人揣测:“他这是被百万打赏迷惑了双眼,决定光明正大地赚钱了。”
“我给自己挖了个坑:网络上对公益的理解(是),要很穷才能做公益,要是一个完美的圣人。”陈国平说,“要是现在继续开直播,就会有人不停地问:打赏不?带货不?挣钱不?龌龊不?”
遭遇网络暴力是陈国平辞职的原因之一。他说:“节奏是一波一波来的,首先是从‘柬埔寨小6’开始。”3月18日晚,陈国平与主播“柬埔寨小6”连麦,他被网友批评“警察都吓着了”、“有说有笑,不像公安办事风格”。
“百万打赏”事件则是再起波澜。线上舆论沸腾,线下举报投诉也不断。陈国平和他原本所隶属的秦皇岛公安局海港分局,都成为被举报对象。甚至在辞职后,也有人说要去海港分局举报他。
陈国平身边的大多数人,都是在他公布后才知道他辞职的。妻子在微信上收到了他发来的通知:我辞职了。她挺支持,“实在不行就把房子卖了。”
陈国平强调:“我是很感动的。老婆都提到要卖房子了,也说明我这一年多直播,真的没有在赚钱。我也算是最穷的知名网红了。”
回老家时,家里的老人哭了,觉得陈国平放弃了稳妥的生活。但他不后悔辞职,后悔的是措辞:“我终于想明白了。当时我就应该说,以后我凭良心做事,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我是反诈主播,你是什么主播
4月12日,是陈国平辞职后的第一场抖音直播,主要是和粉丝们聊天。这场直播持续40分钟,观众超过200万,新增粉丝6万。
有时,陈国平会看看已经归还单位的“反诈警官老陈”(现已更名“海港反诈中心”)账号,“我看粉丝量在往下掉啊。”
对于运营能力的质疑,陈国平给出了回击。有人说,PK能火,靠的是其他主播的装扮、动作,陈国平觉得,“还得有我这个捧哏呢。谁会想到警察也在直播”;也有人说,陈国平能火靠的就是警察身份,脱了警服什么也不是,陈国平表态,“我不认。”
运营账号的两年时间,几乎都是陈国平在单打独斗:他尝试过拍反诈短剧,直播念文章,效果都一般;直到2021年9月,他尝试了直播PK,提前设计了那两句“你下载了国家反诈中心APP吗?”和“我是反诈主播,你是什么主播”。陈国平说:“那两句话成为了网络流行语,是我的骄傲。”
在账号运营中,有过年轻人想要加入,在私信里,还有人想要拜陈国平为师,学习如何做主播。陈国平也从不考虑与MCN机构签约,如果签约了机构,既无法提供帮助,又多了约束。陈国平相信自己找到了流量密码,他多次提起,“自带流量”、“流量太大”,“随便说几句话发出来,就有一两百万播放。”
陈国平想着,等自己做回短视频,要做一种“从来没有人做过,并且对社会有意义”的内容。到时候,每条视频的播放量都要争取超过五百万。
他没有想过不再有流量的那天。陈国平觉得,自己经历过直播人数从几万到几百人,再到几十万人的过程,“(过气)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遇到困难,能解决就去解决它。”他告诉钱报记者。
忘记以前的成功和不快,暂时过段闲适生活
在“老陈生活号”的视频里,陈国平的半身占据了近半个屏幕,滤镜很弱,脸上的法令纹明显,总是咧着嘴笑,留着短短的西瓜头。
陈国平出生于农村,1996年参军,在西北待了十年,而后转业成为警察。小时候,陈国平就梦想着要当好人,抓坏人。
陈国平不算一个善于言辞的人,有时他看着自己的直播片段都着急,觉得说话磕磕巴巴的。最开始,陈国平一开直播就冒冷汗,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趣的是,在最早发布的反诈剧里,他几乎都在饰演“坏人”。在那些视频里,陈国平的表情生动得多,把脸皱成一团,高声斥责“同伙”。一起拍摄的人曾说:“我们拍完都调侃他,老陈是最像黑社会老大的警察。”
陈国平觉得,总体来说,自己是一个爱折腾的人,“不爱折腾,也不会这样(辞职)了。我这一生经历很多,就算回家放羊,我也会干得比别人更出色。”
“忘掉昨天的成功和不愉快,活好当下。”辞职后的这些天,陈国平没有给自己做安排,如果临时有采访和活动,他就接受,如果没有,就和朋友聊聊天、泡泡茶,暂时过上了闲适的生活。随后,陈国平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又要问,那我的钱从哪来?我只能说,人不能追着钱走。”
假设对陈国平来说没有意义,他不太爱想,如果自己从没开过直播会怎样?如果自己一开始不是警察会怎样?他想的是,即便没有那场百万直播,网络争议的浪潮也迟早要来,“我驾驭不住自己的流量了。”
本报记者 陈馨懿